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1899-1961)是“迷惘的一代”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当然,他也是美国文学史上屈指可数的大家。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迷惘的一代”这一称号就来自他1926年发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The Sun Also Rises)。小说塑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一群像他本人那样的自我流放到欧洲的美国知识青年,描写他们追逐酒色的生活和精神落魄。小说的成功不仅使海明威一举成名,也使“迷惘的一代”这个概念不再抽象,而在小说人物身上得到体现,变得具体化。海明威被拥戴为这个反传统青年作家群体的代言人,受到广泛的关注。
海明威出生在芝加哥郊区一个叫橡园镇的小地方,像他父亲一样,年轻时喜欢户外运动。他很早开始了写作生涯,高中当了校报编辑,高中毕业后就到《堪萨斯城明星报》当见习记者。他19岁那年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作为美国红十字志愿队到意大利,当救护车司机。一次,奥地利军迫击炮弹在近处爆炸,炸死他身旁的两名士兵,海明威本人重伤,九死一生。他在野战医院动了十几次手术,从身上取出二百多块金属碎片。在米兰休养恢复后,海明威腿上装着一个金属膝盖,胸前佩着两枚勋章,加入了意大利步兵。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海明威回到美国,在密歇根州北部读书、写作。之后,他又成为加拿大《多伦多明星日报》的记者。他在芝加哥居住期间,结识了作家舍伍德·安德森。海明威后来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安德森对他影响的明显痕迹。1921年12月,海明威以《多伦多明星日报》驻欧记者的身份到法国巴黎,怀揣着安德森的介绍信,开始了当作家的梦想之旅。他见到了庞德、乔伊斯和斯泰因,从此成了斯泰因家的常客,通过她的介绍,进入了巴黎文学艺术家的圈子。海明威结识了不少生活在异乡陌土的美国知识分子,并在斯泰因和诗人庞德的影响下开始文学创作。他在杂志上发表一些短篇,后凑成集子《三个短篇和十首诗》(Three Stories and Ten Poems, 1923)出版。
成名作《太阳照样升起》出版于3年后。这部小说一直被认为是“迷惘的一代”最生动的写照。此时,海明威的父亲由于长期患高血压和糖尿病,又加上经济压力,用手枪自杀,这件事给海明威震动很大。以战争经历为素材的长篇小说《永别了,武器》(A Farewell to Arms, 1929)发表后再次引起轰动,续写了这位青年才俊的神话。这两部小说似乎都说明:战争是年轻一代人生的分界线,彻底摧毁了他们原来就对其不怀好感的传统价值观。他们无法在战后美国的一片精神荒原中找到人生的航向,转向酗酒作乐,以慰藉迷惘的心灵。海明威的小说确立并强化巩固了“迷惘的一代”文学的基调。
进入30年代后,大萧条将左翼作家推到了文坛的前台,也促使海明威苦苦思索人生。这个10年中他发表作品不多,包括一些短篇小说,大多关于捕鱼狩猎,并无多少思想深度和文学价值,以及一部比较关注社会现实的长篇小说《有的和没有的》(To Have and Have Not, 1937),与当时主导文学界的左翼文学思潮有所呼应。1940年海明威到中国访问,然后去古巴定居。同年,他发表另一部重要著作《丧钟为谁而鸣》(For Whom the Bell Tolls,又译《战地钟声》)。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后,海明威志愿为反法西斯战争服务,并于1944年作为战地记者,与同盟国军队一起出现在反攻第一线。
发表了《丧钟为谁而鸣》之后,海明威又是整整10年没有重要作品问世,直到1952年东山再起,发表了杰作《老人与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为自己恢复了名誉,赢得了喝彩。小说不仅创下空前的销售纪录,还为他赢得了1953年的普利策奖和195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在小说中塑造了“老人”桑提亚哥面对风浪和鲨鱼百折不回的硬汉形象,但他本人此时只留下一个强悍的外壳:战争和飞机失事等灾难,使他的身体遭受重创,此外高血压和严重的精神忧郁症也不断折磨着他,让他身心皆疲。1961年在明尼苏达州两次接受休克治疗不见效果之后,他终于步父亲后尘,开枪自杀,结束了传奇的一生。
最典型地代表“迷惘的一代”的文学作品,是海明威早期的短篇小说,如“尼克·亚当斯故事系列”(The Nick Adams Stories),和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以《丧钟为谁而鸣》为转折点,海明威中后期作品中的主人公,似乎超越了早期的迷惘,找到了某种行为价值。他塑造了包括《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在内的一些准则英雄,这些硬汉形象以一种打不碎、压不垮的顽强精神,演绎着所谓“重压下的风度”。但是,他的人物仍然看不到奋斗的目标和人生的希望,因此只能注重逆境中表现强悍的行为过程,而难以避免悲剧的结局。海明威对生命的总体看法,比较趋向于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
海明威是美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偶像作家。他写下了许多精彩的故事,塑造了一批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创造了影响许多后来作家的新文体风格。他最成功的作品是那些以自己的生活和情感经历为素材创作的小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反叛传统的那一代人的生活经历,以及他们的文化苦旅和精神迷惘。